如果说我有思想,很多人都要笑了。思想正成为人们避之唯恐不及的一种东西,作家王跃文曾经说过“我们要嘲笑某个人,便说他很有思想”。
我愿意把这理解为身处江湖之远的骚客(牢骚之客)对“思想”神圣化、君子化、庙堂化的一种反讽。要不然的话,猴子岂非因此而拥有最为崇高也最为牢靠的嘲笑资格?
人要存活,不得不思考,不得不占领思想和被思想所占领,所不同者,乃在于有的人用别人的学说主义、规则模式、价值观念乃至于整个的脑子来代替自己的思想,而另外的一些人却更愿意自己来做一番怀疑和考究,得出属于自己的观点与结论,也即个体的“思想”。
我所欲者,乃后一种“思想”,虽不见得稳妥,但却似乎可以避免沦为温驯动物和软体动物的命运。尽管做温驯动物确是最省力也最保险的一种选择,就像宠物狗一样,衣食无忧,而不必如森林中的野狼一般整天为生计而奔忙。况且温驯动物做得久了,做得精了,一不小心成了主子从而为思想制订规则也未必没有可能。
人之聪明还在于即便有“主见”和“腹诽”,也总要用层层衣饰将自己包裹起来,这才显得俨然君子兼精神顺民的模样。每次参加大大小小的会议,我总可以看到思想上裹着厚厚衣饰的人们,在那里闪烁其辞,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就像欠缺判断力的幼稚园儿童,借以遮掩原本就少得可怜的一点点个性。上帝给每个人造的面孔原本是千差万别的,但人们却已经学会了将它调整得一模一样、高度雷同。“人定胜天”的宏论在这里倒是得到了实实在在的体现。
每当这时,我便仰慕起大街上的裸奔者们。因为并非所有人都敢将真实的、来自自然的身体展示给这个世界。——从生命本原的意义上来说,这也许与道德无关。
我不是勇敢者,我从来没有尝试或者想象过裸奔。但我希望自己在思想层面上可以像一个裸奔者那样勇敢,那样不顾忌道德家的眼光,那样给人以直观而深刻的刺激。“人在边缘,心存另类”的我于是开始了文字中的裸奔。——也真幸亏了这文字,要是大腹便便如我者即便真有上街 “秀一把的勇气,警察的盘查尚是小事,只怕围观的女士小姐们先就嗤笑了开来:“什么身材,就你那肚腩!”那岂非羞煞我也。
文字中裸奔的我,唯愿展现的并非全是脂肪。
◆魏剑美